而沈默舟方才那平静无波的一瞥，不知为何，竟比同学们的起哄更让她心慌，仿佛无声地映照了她此刻的狼狈与无可逃。

        坐在落针可闻的图书馆里，她也难以平复焦灼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窗外是渐沉的暮，吴灼终于摊开了信纸，拧开了那支沉甸甸的派克金笔。笔尖在灯泛着冷的光泽，仿佛也带着宋华卓那份不容置疑的意志。

        回信？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念在她心中盘旋多日，如同悬在的利剑。她提过几次笔，笔尖悬在纸面上方，却久久落不去。写她沉重的心事？写她对未来的迷茫？写她对这过于炽、过于直接的未来的惶恐？不，这些都不能写，也写不。而浮于表面的问候与敷衍，她又觉得虚伪，更不愿给予他任何可能被误解为回应的虚假希望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，大多数信件，她只是拆开，草草看过，便沉默地收屉最底层，如同埋葬一段她无法回应、也无法摆脱的。那屉越来越满，仿佛是她心债的实化，沉甸甸地压在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今日，一种莫名的压力，迫使她必须回应。她不能永远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笔尖终于落，墨在信纸上洇开一小片谨慎的蓝。她刻意选用了一种极其疏离的格式和吻：

        “云笙兄惠鉴：

        来信收悉，念挂怀。闻君于笕桥训课，翱翔云天，心亦为之振奋。然天风急，万里之遥，诸事皆以安全为第一要务，万望慎之重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写这最稳妥的、如同官方问候般的关心后，她笔锋一转，开始填充信笺的空白。她选择的话题，都尽可能客观、远离自，且与收信人有着微弱的关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近日得暇偶归官邸，见小树与华铮弟训练甚勤。小树蹲步已能持半炷香，虽汗如雨，然形渐稳，意志可嘉。华铮弟拳架初成，冲拳带风，惟盘尚需锤炼，前日因求速成而拉伤筋络，幸无大碍，敷药后仍持不辍。基之要，在于循序渐，想必君亦深以为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，汇报着与两人都相关的消息，笔细致甚至带有一丝长者般的评，却刻意避开了任何可能个人的词语。

        接着，她想到了另一个可以书写且安全的话题——边人的动态。这既能凑足篇幅，也全然是旁观视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婉清近日与李珮君通信颇为投契，时常于寝室诵读李君信中趣闻，如刘粹刚君演练新战术时误农舍惊起鸡犬，乐以琴君与梁添成君于模拟空战中棋逢对手等事，每每令满室莞尔。李君心细，偶亦问及北平风，婉清必心回函，乐此不疲。青年人之谊，纯粹忱，亦是佳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平静地叙述着林婉清的快乐，如同记录一段寻常见闻，不掺杂半个人艳羡或慨。提及李珮，也仅以“君”相称，保持着清晰的界限。

        信纸已填满大半，她到一种完成任务般的疲惫。最后，她以最公式化的祝福收尾，再次调“专注正事”，试图将可能燃起的任何火花熄灭于无形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匆此布复，纸短意长。江南早，北平犹寒，望兄保重贵，专注正业，勿以外事为念。顺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