尊缓缓自骨座上站起，玄黑袍袖无风自动。他抬起右手，掌心之上，一个细小的黑漩涡无声浮现，却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黑暗与死寂，连光线靠近都被彻底吞噬——正是那能消磨神佛的黑渊。

        尊上若意在重整联军，直接令便是，何必多此一问？此问……是试探他的忠诚，还是……另有所图？或是有交托更大权责的意味？无论是哪种，回答稍有差池，便是万劫不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此方法，”尊终于开，声音里听不是赞许还是否定，却漠然如穿一切，“胜机几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尊冷冽的眸光落，如同实质的冰刃，钉在还僵坐于虚空的杜异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战域！

        为何你归来却不重整联军，为何坐视、甚至推动妖联军走向更惨烈的伤亡——你真正的目的，究竟是什么？难一统六界的霸业，对你而言毫无意义吗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战，”他吐第一个字，带着金铁交击般的冷，“或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突如其来、源自灵魂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，比死亡更甚。

不对！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声音在战域中回，如亘古般荒芜，“尔等之争，于我不过薪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与此同时，杜异只觉得周遭景象如纹般剧烈波动、褪！固的营帐、冰冷的石榻、闪烁的沙盘……一切都在瞬间扭曲、消散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黑暗，脚是翻涌的黑云，晦暗的天幕中，唯有不祥的血红光在云层后隐隐脉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尊平淡的肯定并未让杜异到丝毫轻松，反而心弦绷得更紧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千般疑问，万种不甘，最终只凝聚成两个沉重无比的字：“为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额角悄然渗细密的冷汗，杜异行压翻腾的心绪，大脑飞速运转。他深知尊不喜空泛的奉承，更厌恶愚蠢的提议。他必须给一个切实、冷静，且能现自价值，同时又绝不逾越本分的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再次抱拳，声音比之前更加沉稳，带着审慎的剖析：“回尊上，僵持之局，在于双方力量相对均衡，且皆有所保留。天界忌惮我军悍勇与我界地利，未敢倾力来攻；而我方……”他略微停顿，选择了一个中的词，“调度尚未完全协同，难以形成足以撕裂敌方防线的合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杜异沉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刑虒，”他提到这个名字，语气依旧无波，似乎丝毫不在乎刑虒延误战机之事，“骄矜自恃，保存实力，亦非一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杜异缓缓地站起。他望向那片血光隐现的黑暗天幕，又看向尊掌中黑渊，嘴角牵起一丝极为苦涩的弧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战局僵持，意味着死亡不够。”尊的声音依旧平淡，却字字如冰锥，刺杜异的心神，“天界需要一场胜利来打破平衡，需要看到联军心的损失，才能放心大胆地全力攻。”尊看着杜异，神没有任何波动，“而刑虒，也需要一个契机，来他的选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无法回答。没有妖域的全力合，甚至可能面临的掣肘，他提的策略无异于一场豪赌，胜算渺茫。任何的推演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可笑，甚至可能被视为欺瞒。在尊那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目光，任何虚饰都是徒劳。

        杜异将心中酝酿的战术计划和盘托，帐再次陷一片死寂，只有尊指尖轻叩扶手的微响，声声如同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三十年来，你勉力维持联军未散，战线未溃，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深一气，压心翻涌的不甘与无力，颅垂得更低，声音带着一丝艰涩：“末将愚钝，思虑不周……请尊上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一念之间，甚至未曾察觉到任何力量波动，他已被行拉了尊独有的战域之中！他心中骇然，尊的实力，竟已到了如此匪夷所思、念动法随的地步！

        尊的目光在他上停留片刻，那目光冷肃严厉，一如往常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抬起，目光定地看向尊，继续：“若求破局，依末将浅见，或可‘以正合，以奇胜’。正面战线，需一步整合力量，明确权责，即便刑虒将军难以求，我界各亦需铁板一块，此为‘正合’。同时，遴选锐，绕开主战场，寻觅天界防御薄弱之或补给线，实施准打击，制造混乱，迫其分兵，此乃‘奇胜’。待其破绽，再集中主力，予其重创。此策需耐心与时机，但若能成功，或可打破僵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尊迎着他复杂难言的目光，神依旧空无，仿佛在陈述一个与、与野心都无关的冰冷事实：“治乱循环，秩序乃是枷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