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留了礼，却不会给她一个好脸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掌控着一切，包括她呼的空气和活动的范围。

        吴灼将冰冷的糖糕放回碟中，这场无声的较量，她似乎从一开始，就注定没有任何胜算。而她发现自己甚至开始无法清晰地恨他或怨他，那冰冷的迷雾深，偶尔透的、难以捉摸的一丝微光，更让她无所适从。

        味同嚼蜡的用完晚膳，吴灼心中那因争执而生的怨怼，悄然被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虑与细微的愧疚取代。她犹豫片刻，默默走向小厨房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先寻了川贝、枇杷叶等清肺止咳的药材，仔细洗净，放小砂罐，注清，坐在小炉上文火慢煎。她垂眸看着炉中跃的火苗，听着药汁渐渐沸腾的细微声响，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苦香。她守着火候，心思却飘远了，想起那日书房他底的血丝和沙哑的嗓音，自己却只顾着激烈争辩…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待药汁煎得稠，她仔细滤，倒一只温的白瓷碗中，放在一旁保温。

        旋即，她又取来两只饱满多汁的雪梨，洗净、削、去，将梨肉切成晶莹的薄片，放另一只净的小炖盅里，加几块黄冰糖和少许清，盖好盖，隔慢慢蒸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站在灶台边，静静守着两份炉火。煎药的陶罐咕嘟作响，炖梨的瓷盅氤氲清甜的汽，将她清丽却带着忧的侧脸笼罩得有些模糊。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淌，她的耐心细致，皆于这慢火心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梨肉炖得酥烂透明，冰糖完全化，汤汁变得清亮粘稠，她才熄了火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将温的药汁和那盅晶莹剔透的冰糖雪梨膏仔细放一个盒中，步履无声地走向砺锋堂。

        书房的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。吴灼轻轻叩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。”吴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疲惫。

        吴灼推门而。书房只亮着一盏台灯，光线集中在书案一隅。吴时并未在理公务，而是披着外衣，坐在案前，正凝神看着摊开的一卷字画，眉宇间带着倦，偶尔以拳抵唇，压抑着咳嗽。

        见是她，吴时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，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，只淡淡：“有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吴灼将托盘轻轻放在书案一角，声音比平日柔了几分：“听闻兄长咳嗽，炖了盏梨膏，或许能。”她顿了顿，手指微微蜷缩，垂睫，声音更低了些，“那日…在书房，是我失态冲动，言语无状，撞了兄长…还请大哥勿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得有些艰难，但态度是诚恳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吴时闻言，目光从字画上移开，落在她低垂的眉和那碗冒着气的梨膏上，沉默了片刻。书房只闻灯芯偶尔的哔剥声和他略显沉重的呼。

        良久，他才几不可察地叹了气，语气依旧平淡，却似乎少了几分寒意：“罢了。过去的事，不必再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并未去看那碗梨膏，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案上的字画，指尖轻轻拂过纸张，似是随：“刚得了一幅米襄阳的《蜀素帖》摹本，笔意虽不及真迹奔放，却也颇有几分趣味。你既来了，便看看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便是不再计较，甚至主动递了和解的台阶。

        吴灼心中稍安，依言上前几步，看向那幅字。果然是米芾那独特的行书，笔势跌宕，欹正相生，虽为摹本，气韵却已非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确是佳作，”吴灼轻声赞，目光被那淋漓的墨韵引，“‘刷字’之风，跃然纸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