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39)新帝(xia)
相思看着她,心中忽然生chu一丝怜惜。她们曾在这里并肩而坐,语笑嫣然,以为岁月会一直宽厚待人,为她们寻得如意郎君,有最mei好的岁月。可如今,令仪困守gong中,心力交瘁,她却一dian都帮不上忙。
她想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如何安wei,只能握紧崔令仪的手。
崔令仪微微一笑,神se竟难得地认真起来,她低低dao:“相思,你可以churugongnei,麻烦你告诉许安宗,让他远离是非,保全自shen。”
暮se漫过gong墙时,慎思堂的琉璃瓦上铺着薄雪,日光碎金似的落在青砖地。相思回首望去,崔令仪立在槛nei朝她摆手,雪se大氅被穿堂风chui得猎猎作响,像一只将坠未坠的纸鸢。
离gong前忽听得gong中檀板轻叩,一缕笛声贴着帘幕缓缓漏jin来,唱词缠绵悱恻,婉转动听。
“是gong中排了新戏吗?”相思轻轻问着,心xia生疑。
丧期未过,太后病重,gong中原不该有这些靡靡之音。
引路的小nei监垂首答:“是皇帝安排人新编的《玉簪误》,专门给huan然公zi看得,讲的是陇西李氏公zi在兰若寺避雨,将传家的羊脂玉簪错赠了小倌……”
戏腔又起时,唱的是“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”。
相思闭了闭yan,没有再开kou。
建武二年chun寒料峭,檐角垂xia的冰凌zi还泛着青白。许安宗因私藏先帝遗wu未曾上交宗庙,被皇帝许安平斥责。
许安宗虽上表谢罪,散尽家产以求宽恕,然而许安平始终冷yan旁观,未曾动容。
其实这不过就是个由tou,在此之前,许安平已经寻了很多理由教训这个曾经与自己争夺皇位的弟弟。
许安宗战战兢兢地过了些时日,终因忧惧过甚,jing1神大乱,言行疯癫。
许安平得知后,将信将疑,亲自带着近臣前往府邸查看。见到许安宗披tou散发,yan神呆滞,kou中喃喃自语,忽而癫狂大笑,忽而伏地痛哭,甚至还扑向廊xia犬shi盆,将混着泥土的残羹sairukou中。
shen边的小厮想要将许安宗来开,他却反手抓起青砖砸着两颗门齿,han糊嘶吼:“你们看不见吗?御膳房的羹里都是蛆虫,这才是珍馐mei味,快吃、快吃……”
他吃得十分满足,许安平半蹲xiashenzi近距离地观望着,微微一笑,对shen边人说dao:“去,找条狗niaojin去。”nei监赶紧遵命实行,许安宗瞧着这一幕丝毫没有迟疑,还是兴致bobo地用手捞着里tou的狗粮品尝,脸上还挂着笑容,连连说着“好吃好吃”。
“真得好吃?”许安平nie着鼻zi问他。
许安宗嘿嘿傻笑,仔细分辨了一xia,似乎是认chu了这是许安平。原本那张清俊的面容现在狼狈不堪,满是泥土,脏的发chu恶臭。他指着那些狗粮和许安平说dao:“大哥,要不你也来尝尝?”
“算了吧,也就只有狗才会吃狗shi。”许安平嗤笑,满意地微微颔首,抬脚在许安宗shen上踹了几脚,靴尖碾过他痉挛的手指,随即xia旨,命人即刻将他发pei宁州,不再过问。
chu发那日,许安宗仅带数名随从,行李简单,仿佛一介liu民。
相思与周述前来相送。相思看着满tou乱发、衣衫松垮的许安宗,心中百gan交集,始终觉得这一切是大哥刻意为之,但好在许安宗留了一条xing命,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“三哥,我是相思,还有周述,你还记得我们吗?能认chu我来吗?”相思拉着许安宗的手,掀开衣袖,看到上面的磕伤碰伤,无比心疼。
大哥也实在是欺人太甚。
许安宗听见这话,蓦地抬yan,神qing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。他定定地看着相思,忽而咧嘴笑了笑,笑声却带着疯意,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痛楚都嘲笑个彻底。
相思无奈,只能轻轻叮嘱他shen边的小厮一定要照顾好三殿xia。
“母后也想来送你,可是她shenti不适,大哥不允许他chugong,便也只能叮嘱我相送。这些都是母后给你的补品,你an时服用,兴许慢慢得就能恢复了。”相思哽咽着,抱了抱三哥略显清瘦的shen躯,伤gan地说,“此去经年,良辰mei景虚设,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。”
周述在一旁安weidao:“宁州虽远,却也不是天涯海角,来日未必没有重逢之机。”他目光沉静地落在许安宗shen上,拱手一礼,dao:“殿xia放心,我定会好好照顾公主。”
许安宗神se恍惚,许久才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目送许安宗的shen影渐行渐远,相思心tou沉闷,仿佛一块石tou压在xiongkou,沉甸甸的,透不过气。父亲已故,母亲病重,从小亲近的好jie妹困于深gong,如今连兄长也被liu放至天涯海角。她目光迷离,低声dao:“世事无常,悲huan离合,可为何这一切竟是如此翻天覆地?父皇驾崩前,我们明明都是好好的……”她的声音哽住,yan底浮起diandian泪光,仰首看向周述,轻轻抚着他的脸,呢喃dao:“你也会变吗?你也会像大哥一样,不顾手足之qing,不念旧日亲近?”